山巅爱情故事

2022-11-23 08:57:10 来源:教育之星

山脚和山腰,阳光普照,车子吭哧着刚爬上山顶,一片乌云扑过来,顿时暴雨倾盆。不到十分钟,太阳又露出了灿烂笑脸。


(相关资料图)

风冷硬而狂野。山巅上,驻扎着南部战区空军某雷达站。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层层叠叠,满眼是苍茫的山的海洋。当然,还有成片的雾,如海水漫过礁石,在山腰或山谷缭绕、蒸腾。

上尉站长杨博说,山上就是这样,忽晴忽雨,有时一天能下五六场雨。

我还是过于自信了。因曾多次上过雪山高原,海拔6000多米的雪山达坂也闯过,觉得眼前这个海拔算不得什么。但一阵紧似一阵的心慌、气短、恶心,很快让我陷入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挣扎里。

山巅的寂静,被一群在松林、山谷上空盘旋的乌鸦撕破,它们强劲的聒噪不断将我的高原反应往高处推。杨博带我欣赏官兵栽种的杜鹃花长廊,说五月份花开的时候,满枝白色、粉色和红色花朵,一片缤纷,特别好看。

山上其实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九月中旬或十月初,第一场雪落下后,大雪便一场接一场不期而至,层层覆盖的积雪直到来年五月才会消融。即使炎炎夏日,山上最高温度也只有20摄氏度的样子。

节气尚未到白露,山上寒意已浓。看着杜鹃枝上黄叶随风飘落,我只能在心里想象这个群山之巅的烂漫时光。

“冬天,山上太冷了!”通信技师、中士郑浩说,“2019年除夕,变压器突然坏了。零下28摄氏度的情况下,发电机只保障做饭和值班设备,房间里取暖设备没法开。晚上睡觉,盖两床被子、一条毛毯,仍冻得上牙打下牙。还得戴皮帽子,不戴冻得头疼。整整两个月,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春节。”说话时,他不自觉地搓着双手,似乎那个寒冷的冬天一直都在。

“我上山时,山上没手机信号,半个月才能下山去县城洗一次澡。”已在这里坚守11年的一级上士、32岁的炊事班长王奇,脸上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山上水井是2013年打的,以前吃地表水,每天去山脚的山坳里拉水。冬天,盘山路上积雪近一米厚,每次下去拉水,要先将尺许厚的冰层拿钢钎砸开。”

暮色笼罩群山,天地苍茫,呼啸的风从松林、从远处层层叠叠的山脊或山谷,向山顶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空阔与寂寥。雷达像官兵警惕的双眼,在寂静里从容转动。在这山高水远、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带,艰苦对官兵来说,是挑战,也是成长。也许所有故事的尽头,都是梦想的开始。

第一次与身高1.7米的彭勇面对面,我觉得他有点怪,迷彩服显得很臃肿。一问,他里边除秋衣秋裤,还穿着毛衣毛裤。我是怕冷的人,都没穿毛衣,何况他这个38岁的年轻人。

彭勇工作的第一座雷达站,也在远山深处。热带雨林气候的大山,终年浓雾缭绕,雨季长达半年。他的风湿关节炎,就是在那十年里悄然落下的。

“在这山顶上,我们从没穿过短袖和长袖衬衣,都是穿夏季和冬季迷彩。夏天,里边都是要穿秋衣秋裤的。”他眨巴着眼睛,有浅浅的腼腆,或者拘谨,“不穿厚一点不行,一遇阴雨天,我的膝盖就疼得钻心。”

2007年,当了两年雷达兵、考入士官学校即将大专毕业的彭勇,在老单位实习。老家四川简阳的朋友,忽然给他发来一位女孩的联系方式,希望有困难时他能予以照应。

“那年,她在一家旅游公司上班。秋天,她坐了6个多小时绿皮火车,一路辗转去山里看我。我去火车站接她,一起吃了顿饭。”彭勇看着我,脸上表情笑眯眯的,“那时我比现在白净。”

那是他第一次见朴素、略显矜持的段雅莲。年底送退伍战士时,彭勇去看她,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不错,便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时,她的待遇比我高许多,我一个月工资只有1000多点。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她说她不在乎。”彭勇的思绪似乎在初恋的时光里飞奔,“一年也就休假时见见面,平常多在手机上交流。”

不急不缓谈了3年,2011年春节,他和段雅莲在老家举办了简朴的婚礼。

婚后,妻子为他生下一对双胞胎。让他悲伤的是,小儿子在保温箱里发生医疗事故,没抢救过来。

“在我最悲痛无助的时候,部队出面给予法律援助,帮我讨回了公道,我的心里很温暖、很感动。”他的眼眶有些红,半天没吱声,“我是独生子,她为了让我在部队安心干工作,结婚后就再没外出务工。她和妹妹出嫁后,岳父岳母身边也没人,她一个人照顾两家老人,很辛苦。我不努力干好工作,就对不起她的付出和爱。”

2018年,一专多能的彭勇,从那座守望了10多年的雷达站调到这里。4年间,他默默为站里带出10多名技术骨干。

26岁中士杨飞保,已在这山巅上守望了8年。

妻子姜艳在离他不算远的县城里。杨飞保说:“听起来不远,其实开车要跑八九个小时。”

有时候,思念比路途更长。我忽然想。

当年上初一时,杨飞保和姜艳在同一个班。初二时,姜艳就转学回了四川南充。

在杨飞保的记忆里,姜艳“腼腆而高傲”。高中毕业后,姜艳考上医学院攻读护理专业,杨飞保参军来到了这高高的山顶。

杨飞保眨着眼睛,想了想:“分别后,我们之间基本上没什么联系,因为当年留有QQ,偶尔会看一眼。”

2017年,一次不经意的联系,让两人从被时光冲淡的模糊记忆中,萌生出新的情愫……

两年后的2019年,姜艳不顾父母反对,辞掉稳定工作,孤身从老家追到了云南。她一边考驾照、帮人看铺面,一边等杨飞保。又一年后,在父母帮助下,杨飞保在老家县城按揭买了一套小房子,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

“她在医院当护士,平时工作挺忙,只要休息,就会去乡下看我爸妈,帮家里做饭、洗衣,啥活都干。”杨飞保沉默了一会儿,“她一个人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里,几乎没什么朋友,挺孤单。有很多次,她哭着要来看我,都被我拒绝了。路上要跑一天,她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

有一回,杨飞保母亲干农活时不小心从崖边跌落,重伤住院。姜艳在病床前寸步不离,尽心尽力照顾了一个多月。

“那段时间,我回不去,担心她累得扛不住,在电话里安慰她。她说,你在边防安心守护国家,我在家里替你尽孝。”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脸说:“明年一月,我就要当爸爸了!”声音响亮,亮晶晶的眼里闪着兴奋、快乐与自豪。他的笑脸,让我的心里也充溢着温暖与愉悦。

“我跟站里许多成家的官兵一样,爱人也是别人介绍的。”杨博说。

杨博老家在湖北襄阳,妻子是成都一家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家也安在成都,用他的话说,“一家分居三地”。

2019年春节前探家,在战友安排下认识那个叫敬慧的女孩时,杨博拘谨得几乎不像个雷厉风行的带兵人。他感觉自己无法把握与一个陌生女孩说话的口吻、音量和分寸。但只言片语的短暂交流,敬慧却让他如见故人。一面之缘后,他的假期结束了。

在微信上断断续续交流了3个月,觉得彼此三观比较契合,他遂向她表白,“今生愿和你携手一起走”。

婚后家安在哪里,两地父母如何照顾,小孩怎么带,诸多现实问题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我每次休假得先回老家陪父母一段时间,从相识到去年8月领证,两年时间,我们实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杨博说,当时他向她提出结婚时,她很犹豫,说她在门诊接诊过军嫂。军嫂大都是一个人来产检,听到胎心时,都要拿手机把胎音录下来,说孩子爸爸在外地,录下来给孩子爸爸听。她说如果我们走到一起,她可能也会成为那个录胎音、默默等待孩子爸爸回家的人。

2021年5月2日,敬慧一路辗转,千里迢迢来山上看他。杨博向她求婚。她含着泪水说:“我能想象军嫂这条路不好走,所以做了一年的思想准备。不管多难,我愿和你一起往前走。”

“租房、装修、买家具,那些原本该我干的重活,都是她利用休息时间完成的。”杨博仰头看着天花板,停了半晌,“她有时累得情绪崩溃,我想给她一个拥抱,都是一种奢侈。她说分居两地无法见面,就每月给她写一封情书。我写了两封,她就不让写了。”

“为啥?”

“她说我写的情书像道歉信。也许军人都一样吧,我对她的爱,有太多的歉意。”

领结婚证那天早晨,刚刚雨过天晴。杨博在街上买了一束白色桔梗,去医院门口接从夜班手术台上下来的敬慧。两天后就是他归队的日子,没有时间选择和等待。

“婚礼推迟了三次。”杨博说,“一直到今年‘五一’,她订好婚庆公司,设计好请柬,选了喜糖,一个人去试好婚纱,仍对我的假期焦虑不安,一次次在电话里反复问我,婚礼前能不能按时回去。我每次回答得都很肯定,心里却没底,因为我变化太多,让她心里很不踏实。婚礼前三天,我还在山上,她在电话里说,她啥都准备好了,就等我手捧鲜花去娶她。”我埋头听着,他不吱声,转脸,竟满脸泪水。

婚礼那天,杨博去接亲,守在门外的亲朋要他唱一首带爱的歌曲才能进门,他脱口而出:“我爱你,中国……”敬慧笑盈盈看着他:“我知道你爱中国,但以后你也要爱我。”

在杨博的记忆里,他和妻子最浪漫的事,是他休假回到成都,在家做好饭,去医院接妻子下班,以及晚饭后的散步,对未来的畅想。

杨博说:“我一直记着婚礼那天妻子对我说的一句话,她说我知道你这一身军装意味着什么,以后你坚定地往前走,我永远在你身后,你安心守护国家,我安心守护你。”

山上风很大,吹得窗户啪啪作响。在灯下聊到很晚,我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便在心里想象官兵冬天在这孤岛般的山顶上的日常。

夜色与群山遮住了一切,只有寂静清晰可见。这些故事,像高原夜空明亮的星光和月光,落满了山顶,也落在我心里。

他们的爱,如军人鼓点般的日常,像曾经的纸伞、情书,传统、直白、简单,没有委婉相诉,亦少有花前月下,却有着遥遥相望的相知相守,这也许是世间最纯真的爱情吧。

分享:
x 广告
x 广告

Copyright   2015-2022 魔方网版权所有     联系邮箱:29 59 11 57 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