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浙里新文学——浙江新荷作家群巡礼”是浙江文学院推介文学新人的重要举措。中国作家网特邀入选该推介计划的12位青年作家进行独家专访,倾听他们的成长故事,聚焦当下青年写作的来路与远景。
“我一直都想写东西,但我不敢去把写作当成一份职业”因为在那个年代,仅凭写作养活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但一个人如果真的有了创作的冲动,那又有什么能拦得住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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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房客》是我接触张玲玲的第一篇作品,这部作品是以第一视角发生。其中,“男朋友”是真实,“邻居”是虚化。这种虚实相结合的手法,正是这部小说的成功之处。
“那段时间,我作息混乱。到了周末,因为没有时间约束,也更加没有规划。双层遮光窗帘常年拉着,屋子一直处于黑暗中。”
看到这段描写时,我很惊讶。因为这跟我曾经的一部分生活经历很相似。我大胆以为这是一种租客心态。当生活空间是租来的,是明码标价、有期限的时候,当所有生活用品精简到一个行李箱就完全能够放下的时候,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有段时间,我也是租客的时候,我一直在等待晚上,内心似乎是拒绝白天的。因为白天的阳光太吹毛求疵,看那刚拖过的地上,只要一干,总会有一两个浅浅的拖鞋印。所以我不知道有人说白天适合打扫的依据是什么?我更加喜欢黑夜。真到了黑夜,我又会被邻居回来时的声音打扰。我到底在等待什么?还是我只是喜欢用等待这个动作,来证明自己在正确地浪费时间。在这无限的循环之中,我似乎失去了一切与外面世界的必然联系。只获得了一种叫做“耐心”的东西,于是我眼前一亮,祈祷着这种获得不那么易逝。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上天眷顾。我成功了,就像小说最后写的那样“好像自己在经过了无数次、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能够打赢这回合一样” 。
曾经有过记者从业经验的张玲玲,有着更善于发现的眼睛。当人们被日渐成为习惯的生活催眠后,生命最初时的那双水晶鞋已经再难寻觅。但张玲玲把记者和作家这两个身份串连起来,形成了一种超越外在形式的观察角度。所以她的作品更“心灵化”,但这种心灵化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贴着现实,贴着人物的。
张玲玲,女,1986年生于江苏, 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2016 年浙江省文学之星优秀作品奖以及浙江省百家内刊精短篇小说奖,作品入选2016中国小说学会中篇小说排行。小说散见于《作家》《十月》《山花》《西湖》《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2019年出版小说集《嫉妒》。
访谈:
中国作家网:在杭州做了7年记者,同时与家人分离。虽说这可能会产生写作的动力,但期间是否有过困惑和面对现实的无力感?如果有,这是不是也是其他作品创作的情感属性?
张玲玲:前者是职业,后者是处境,二者都并不绝对产生写作的动力,但也可以这样说:写作冀求分离,某些职业训练则对写作有益。有过您说的情况,至少开始有,但小说仍根植于乐观,它是积极的行动。
中国作家网:有了记者的身份,在创作时会不会着重于观察某种职业,或者某个群体?
张玲玲:不会。我写过商人,但就一篇。可能多数作者都这样,希望自己的小说疆域辽阔,纳入更多的人类样本,更多的生存形态,更多的心灵模型,但问题在于,我们能写的、擅写的其实极为有限。
中国作家网:在你看来,城市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乡村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随着现在进城打工人日益增多,或许出现了新的爱情模式。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舒适区,进行新的发掘?
张玲玲:坦白说,我不觉得城市和乡村的情感故事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都是故事展开的空间。虽然就普遍意义而言,城市是陌生的因缘际会,而乡村是熟人社会,可能城市的情感生活略微脱离了生存的基本诉求,但这绝非定理,因为城市和乡村并非既定不变,故事的形态取决于具体的人。
同理,我也不认为今天的打工人群增添了新的爱情模式。人们离开故土,四处迁徙,留下或离开,这是我们说了又说的流民故事、离散文学,它甚至构成了二十世纪小说的基本母题。
就像是城市或乡村的问题一样,真正的差异在于具体的人,在于具体的人对于爱的差异化理解。可是今天,我们通过广告、短视频、公众号、电视剧甚至科普节目理解什么是爱,其结果最终是趋同。真正动人的爱是罕缺的,更多是像加缪说的——人们黏在一起,却不深究爱是什么。
爱需要创造,越是动人的爱,越是需要伟大的创造。现实教化作者——是,但许多现实也不过是对过往文本的拙劣摹仿。另外,爱涉及和他者之间的关系,但今天你能看见的,更多是无限膨大的自我。
写作没有舒适区,写作是“训练、服役”(露易丝•格利克语)。过往文本无法被复刻,而新的文本又混沌难明。写作体验就像我们的生命体验:哪怕你祈盼停滞不前,问题也会登门造访,表面越平滑,问题越棘手。你只能保持警觉,从不停止你的疑虑和寻求。
中国作家网:一部短篇作品,反复修写六次。对同样的一个故事如此打磨,支撑你这样做的是怎样的心理路程?
张玲玲:想写好、尽力写好、怎么也写不好。
中国作家网:在小说创作时有怎样的习惯?是每天写一点,还是集中一个时间段专心把作品完成?
张玲玲:工作时我一般有了想法就会尽快写掉,主要是担心层出不穷的意外事件,辞职后我给自己每天规定一定额度,但实际上不大容易做到。
中国作家网:你是如何处理创作素材的?我们知道短篇小说对创作素材的消耗是非常大的,你是如何做到尽可能避免“入不敷出”?
张玲玲: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故事,一篇小说的既有素材永远不够,它需要寻求,需要想象。一个短篇小说再怎样也不可能大过一部长篇对于素材或经验的消耗。但里尔克说,一生到头,说不定能写几行好诗。所以从这个层面来看,即使篇幅最小的短篇也需要你调动全部。必须枯竭,必须用尽,必须走至底部,才有新的涌现。
采访后记:
“爱情”永远是属于文学的,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爱情”。那么到底是时代造就了“爱情”,还是“爱情”催生了时代呢?是“每个遇见都是命中注定”,还是“我们都只爱陌生人”?我们对寻找“爱情”的执着是否本就是一种不存在的因果?
的确,“爱情”现在似乎变成了“大同”的东西,因为人类的成长轨迹越来越相似,人们的期望也越来越雷同。本是属于个体的“爱情”现在变得越来越群体。也越来越图片化,就像是快餐店的广告图片,永远都是那么新鲜,那么诱人。也像蛋糕店里的蛋糕,虽然模样不同,但是味道都一样了。但在张玲玲的作品里,又把“爱情”还给了个体。但同时她又说出一个观点,就是好的“爱情”应该建立在创造的基础上,而并非只是是黏在一起。
与爱情并肩的,我想就应该是生活了。说句俗话,生活就是过日子。人每天都在过日子,只有当生命消失后,日子才算是终结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日子都像从天边奔来的滚滚浪涛,不由分说地,把你推向下一个期待。绝不会半途而废。
写作是一种挖掘,每一铲子下去,都会有新的发现,即便你看到的就是泥土的样子。一部作品完成以后,修改是避免不了的动作。在我看来,小说如同铅笔素描。在大的明暗确定以后,把大刀阔斧的地方再描绘得柔和一些,再把笔触和笔触之间的缝隙填上。当我看到张玲玲曾经对一篇作品进行了六次修改之后,我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做到呢?答案是不能。
写作如同给自己的心灵放一个假。日常的生活太千头万绪,人们在熟悉的生活中,目光所及都染上了一层边缘坚硬的纹理。而写作的发生,就像是站在自家的窗口,面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物时,突然感觉血流加速了,温度升高了。
这篇访谈的名字叫做“边走边寻觅”,但这个寻觅并不是向外的,而是通过外在的事物,向着自己的内心出发,这条路是艰辛的,也是孤独的。写作始终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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