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哨所

山脊上一个凸起的点

【资料图】

一个半地下工事

高山深沉，这里的人语狗吠

以及门前延伸的脚印

时常掀起微澜

每天争着出去背水

硕大的塑料桶，盛得下离家的苍茫

班长规定，每夜睡前烫脚

让脚力的付出反哺脚板

推开门，一伸手就摸到了蓝天

在这空阔的记事板上

写下每一次出勤记录

再过两天，上尉连长要来哨所

上尉好厨艺，总是欢快地抡起铁锅

颠走大家笨手笨脚的拘束

日子一久，没有雪粒打在脸上

便觉得世界空空如也

巡逻时记得捡几块小巧的砾石

耳朵要记得存贮那些好听的鸟鸣

把它们和风声一起裹进大衣

顽皮的松鼠咬坏了通信光缆

班长一声令下，全体出动

在夜幕下提灯抢修

山路上，三个兵和一条狗的影子

绘成了这一夜不语的风景

沉默的队长

堂兄是老师，用壮家土语给他启蒙

成了寨子上第一个大学生，仍说不好普通话

投笔从戎，扎进这北方的大山

孤身一人闯荡军营

回到寨子，家家户户拉他做客

面对烈酒和一堆古怪问题

根深蒂固的家乡话流利又亲切

远方的乡愁，云南以南的桃花源

沉默的上校，麾下尽是他乡男子汉

注定与山结缘，额头烙下山的皱褶

脚底和手掌浸透山的气息

讲话虽少，张口自带山脉哲学

豪饮山泉，杯上刻着“守山”二字

睡梦中却常在山间迷路

山林间，下午和兵们打篮球

像一头豹猫，球场上亦保持沉默的天性

膝盖患有风湿，能准确预报天气

月光和风雪，如期问候这片军营

每一分温暖与凛冽，都让他眼神愈加柔和

年年带兵，五湖四海都在心上

岁岁守望，他与大山达成某种默契

心事

一群士兵工匠，精通十八般手艺

修筑工事也治理山水

集体会战，军事禁区架设蛇腹网

不愿摊开的双手密布伤口

锋利的铁片，先于露水引发轻微战栗

战友的包扎术，先于止血带布施温暖

刚发了工资，司务长骑电动车

到山下给家里汇钱

三十来岁，青春的头颅竟披满白发

妻子在湖南老家，带着两个娃

男人的世界，羞于表达

深山一灯如豆，眼睛荒凉

舍命的兄弟需要安抚

教导员别出心裁

给每人命名一块石头和一棵树

是认养也是救赎

无数个晨昏，士兵把空虚交出去

石头和树还给士兵以坚守

以大地的永恒

万物足够厚道，且一刻也没放弃思考

静夜时分，各怀心事

梦呓里也害怕说出山的秘密

心头装下的，不只家国与远方

粗砺打磨，思念盘剥，坚韧喂养

使他们具有了钢铁的属性

如同钢筋遇上混凝土，耐拉抗压

如同撞针顶到子弹，霎时迸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