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滚动:《边疆文学》2023年第3期|赵家鹏:赵家鹏的诗

2023-04-11 09:23:10 来源:教育之家

赵家鹏,1988年生于云南昭通,现居昆明。诗歌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边疆文学》《滇池》等刊物,参加第五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获复旦大学首届“光华诗歌奖”。著有诗集《洒渔河》。


(资料图)

赵家鹏的诗

赵家鹏

堤坝

独自坐在滇池岸边,眼看着波浪

一次次向我拍击过来   ——   

多谢脚下的堤坝,替我接住了

这些来自深处的力量,让我不至于溃败而逃

我坐得笔直,仿佛体内的堤坝

正在建成

我可以接住快马加鞭赶来的

波浪。那些四溅的水花,你就当它们

是在我胸脯上碎裂的吧

这是一种成就

——   多谢你的仁慈,让我一次次

自己接住了自己

劳作

据说:“一个死去的人,他得立刻赶往

祖先们灵魂居住的地方,

在那里,继续从事生前的活计,

劈柴,种地。”我相信有这样一种可能:

他们赶往的地方,就是一具具

活着的躯体

但我无法想象,一具活着的躯体

究竟能容下多少死去的人,举着斧子,锄头

继续轰隆隆地劳作

领受

滇池上空乱舞的海鸥

是同一只。和去年相比,它们没有

变得更白,湖水没有变得更清

——   我不能说,我没有变得更衰老

或者更悲伤

迎面赶来的人,他们是

另外的我。看着一幅幅表情的面具

我知道这世道没有变得更好

我们住在同一个躯体中,自己咬紧

自己的舌头

领受着时间的算计

在昆明

没有一个城市是温软的

——   你去了日照,无边的海水

每天拍打着礁石

我在昆明,滇池的波浪,在夜里

磨损着梦境。我们之间

隔着半个中国:天气预报未必准确

但现在,它只对一个人有意义

我出门,看着人们脸上

浪潮般的表情

像读俗世的绘本,像你曾从我脸上

读到的,像我曾从你脸上

读到的。时间让很多东西褪色

但我想象得到:

在各自的风口,我们脸上的

厌倦,愈发茂盛。看不见的波浪

愈发汹涌

大象

在地产广告中,大象正大摇大摆

造访我们的客厅

这是创意的逻辑:弱相关的事物间

往往存在强烈的视觉张力

但现实是具体的。去年的新闻里

大象轰隆隆穿过城市,撞开人们稀薄的

梦境。它们一定留下了一支

幽灵的部队,继续在我梦里奔跑

带来一次次地震

我越来越理解:梦是一个人暂时的

容身之所。但逃到梦中去

又一次次被象群逐出,在地震余波中

醒着,多像一场受难

寒潮来临

坐在街角,我们抱紧自己

面对整座城市的寒冷

夜色之中,人们穿着同样的黑衣

扮演着不同的命运,他们消失的地方

就是一个世界的缺口

我们没法走近。我们端着各自的

表情,坐在各自的历史之上

亦是别人眼中的洞穴。我们紧挨着

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我们相互交换的声音,像火柴

被暂时擦亮。但是朋友,谁也没法

为对方提供很多的温暖

我们终要走向分别。离去后的

背影,加快了寒潮的来临

冬天的水杉

他们站在水中,各自怀抱着

红色的火焰,但湖水铁面无私,鼓荡着

隐秘的力量

这是两难的:谁都没法抽身

退到岸上,做一个旁观者;谁也没法

将怀中的火焰,投入湖水

做一个失败者

他们在落日下抬头,在晚餐中

嚼到碎石,无疑,只有自己听到了

崩坏的声音

去月亮南路

过阳光北路时,假想的阳光

并没有落在街道

在这之前,我们漫游在滇池岸边

看海鸥闪着光掠过水面,看热烈的杉树

将自己献给冬天   ——   

但自然的美没法解救

绝境中的我们,无数人正在面具中

将灵魂卖给魔鬼,我们信奉的事物

早已土崩瓦解

我们得接受这样的事实:

没什么是新鲜的,世界的荒诞戏

每天在我们的理解之外

轮番上演。但在去月亮南路之前

谁知道荒诞中的悲剧,会落在

谁的头上呢

赞美

我们排着队在寒风中

练习赞美。我们举起右手,分明感到

光秃秃的手指上开满鲜花

但这是冬天

我们动用解释权,扩大常识的边界

对季节的反常进行无休止的

合理化:在公共的领域

言辞是一份私产。我们在集体的抒情中

上交横飞的眼泪   ——   

像一种新的赛制,人人在拼命流泪

看谁流的泪更多:我淹没在我们中

但这不重要,一个人可丧失的

已不止于此

天空的造雪厂

大雪何壮哉!大雪修饰胜景

白是唯一的真相

我们身处其中,很快成为被覆盖的

一部分。我们向公园提供脚印

但都被一一抹平了,没什么能证明

我们顶风而行

寒冷来自身后的空白,以为走出很远

却如在原地。而天空的造雪厂

一直在我们头顶

倾倒谎言。大地从不干净,但看上去

大地从未这样干净过

蓝花楹

昆明的蓝花楹开满了天空

美压在人们头顶

采集风景的少女,她们居住在裙子中

脚步如云,那是另一种美   ——   

美统领着美

但走在树下,我感到不安:

对美的抒情是徒劳的。就如此刻

在紫色氤氲的障眼法中,我肉身沉重

内心狼藉

街道亦如悬崖。为了走下去

谁都搭上了足够的勇气

进化论

父亲的工具箱里:

卷尺,锯片,锉刀,斧头,锤子

铁钉,凿子,刨子,它们杂乱地堆在一起

每一件工具都有自己的光芒

每一件工具都代表着

一种极端:那些来自深山的木头

在卯榫的结构学中,被分解

被平整,成为一根根光滑的木条

我们不追究一根木条的出处,我们在意的

是它能成为什么

餐桌或椅子,谁更适合成为一件

像样的家具,谁更适合

我们的手肘或屁股?我们将自己

嵌入座位:

看谁更适合不是自己

门的无限性

推开黑夜的门,门内和内外

是同样的黑夜。在黑夜行走,相对于黑

他并没有走远

但他给自己信心:黑夜的存在

依赖于时钟的刻度

但他不知道上帝的时钟已经坏了

但他推开一道道门,激动地

奔跑起来

高原上

祖父去世后,我们就永远断了

往上追溯血缘的线索

江河日夜流,先辈们早已隐入空白

成为不存在的人。此刻,在莽莽高原上

我占用的只是一位父亲的儿子

这个位置

但很快,我们都将各自占用

身后一段长久的空白

遗传的善和恶,像一件不断漂洗的旧衣服

又将套在一具具新皮囊上

颤动

一个成年人背靠着树

在哭。鸟闭嘴,整个公园的树

也跟着在哭,但他们都哭得太安静了

像没哭一样。风进入树林

又悄悄离开

他把头埋进臂弯,除了肩在颤动

四周一切都停了下来

最后的眼泪

外公嘱咐外婆,没事少去赶集

赶集别去太晚。嘱咐我的舅舅们

兄弟间要团结

我母亲要走,他说,我的大姑娘

回去的路上慢点儿

第二天清早,外公就安然地咽气了

外婆说,他的眼角全是泪水

月亮是好的

母亲说,今晚的月亮

好得很。她的意思是,月光慷慨地

照亮了夜晚。即使月光黯淡

她也不会用好的反面

对月亮说三道四。因此,挂在我们头顶的

这颗星球,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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