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温度

2023-05-23 09:22:57 来源:北京晚报


(资料图片)

记忆中,总有一个身影占据我脑海一角,那是我温暖有爱的母亲。

母亲原本有个幸福的大家庭,却被一场变故打破了——母亲7岁那年,姥爷客死他乡。姥爷突然离去,家里就像塌了房梁。母亲五姐弟中,大姨9岁,大舅刚出生。养活这一大家子,对姥姥确实太难。在其家人反复劝说下,姥姥决定改嫁。但五个孩子只能带走三个,谁去谁留?母亲主动走出来,大声说:“你们走吧,我留下。”说完便泪流满面,一溜烟跑进了夜色里。姥姥走了,连同大姨、大舅、老姨。母亲回家时,只有三姨在炕沿边哭泣。母亲平时与三姨要好。母亲的自愿留下,决定了三姨命运。母亲与三姨相拥哭了很久,累了、饿了就去找本家二叔。后来,三姨在日军扫荡中丢失,母亲被二叔收养。

母亲20岁生下大姐,家里出现了少有的欢乐。大姐三岁那年发生意外,母亲抱着大姐僵硬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嗓子哭哑了,泪水中有了红色。她整个人瘫软在炕上。第二天,父亲狠心夺下母亲怀抱的大姐,埋在了乱坟岗。一年后,二姐出生。母亲不愿回忆过去,称二姐为大闺女,我们也改称二姐为大姐。这期间,母亲与姥姥一家人相认。大姐7岁那年,大姨还没有孩子,想过继大姐当女儿。父亲不同意,母亲碍于情面不好拒绝。父亲气得一星期没回家。可大姨的泪流满面还是让母亲心软了。大姨接走大姐那天,母亲躲在角落哭泣,手指都咬出血了。许久,母亲跑向村口,眺望山下。直到两个人影完全淡出视线,母亲才“哇”地大哭,嘴里不停喊着:“我的闺女啊!我的心尖啊!”母亲哭倒在了地上。

那些年日子苦,缺粮断顿是常事。每次吃糠饽饽、野菜粥,奶奶都会掉眼泪。母亲知道奶奶胃口不好,于是给奶奶开“小灶”——做麸子饽饽之前,先给奶奶贴一个玉米面饼子;煮白薯秧子粥时,用铁勺给奶奶摊一个鸡蛋饼。每顿饭,奶奶吃的都是最好的。奶奶的铺盖也是最厚的,炕头热热的。

1965年底,奶奶突然腹泻不止,诊断是恶性痢疾。用药也不见效。开窗通风,屋里痢疾气味依旧难散。母亲为奶奶清洗脏物时,拴在一旁的大黄马疯狂躲闪,险些挣断缰绳。腊月初八那天,奶奶一直昏睡。母亲将最后一个鸡蛋做成鸡蛋羹,送到奶奶嘴边。奶奶不能再张嘴。母亲将奶奶揽在怀里,将鸡蛋羹嘴对嘴喂给奶奶。奶奶不知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鸡蛋羹顺着嘴角流出来……奶奶在母亲怀里安详地走了。

我结婚后,经常留意母亲与爱人之间的微妙,看她们婆媳脸上的晴雨表。一段相处,我悬着的心才放下——爱人最怕打雷,每遇响雷,她必双手堵耳缩进被窝,连头都不敢露。一次,我在单位值班。夜里爱人被雷声惊醒,吓得摸黑跑进母亲屋里。母亲张开双臂,将儿媳揽进了怀。爱人患有脉管炎,遇寒冷手变紫。一年冬天,爱人外出回来,一进门将双手放在嘴边哈热气。母亲立刻撩起上衣,示意儿媳将手伸进她怀里……那一刻,我看见了母亲身体的颤动,也看到了爱人眼里的泪花。之后许多年,母亲与儿媳感情持续升温,连称谓都变了。母亲叫儿媳老闺女,令我的姐姐们羡慕。

母亲去世后,我写过的文章里几乎都嵌有她的影子——母亲的言行,那么有温度,我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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