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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天里第二次读焦典的小说《暴雨过境》,我承认,第一次读的时候还没有读透。
第一次读这篇小说是今年五月,那会儿焦典要开一个名师写作指导工作坊,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当然为她高兴,但一下子看她拿出来5篇小说,我不禁有些吃惊,甚至还有些嫉妒,这么能写吗?这5篇小说完成得不错,以至于那次改稿会更像是一场研讨会,而焦典一如以往地对赞美保持着冷静、低调以及沉默。
《暴雨过境》这篇小说延续了焦典惯常使用的第一人称叙述,讲述了一个失母的“我”与一个失去女儿的同乡“金孃”,在异乡相遇,并彼此救赎的故事。抛开故事先不谈,我喜欢她的第一人称叙述,热切、灵动、生气腾腾,这也符合我对焦典一直以来的印象,在看似冷淡的外表下,她有一颗细腻、敏感且滚烫的心灵,只不过她的这颗心不轻易示人,而更倾向于在小说的世界里喃喃地自白。
在以小说写作出名之前,焦典写诗,且早就因为获得《星星》杂志颁发的“年度青年诗人奖”而被诗友们熟知。如果你读她的诗,或许会对她的这种“自白”特质感受得更加明显且充分,那些速写生活瞬间划痕的心迹之诗,那些表现青年临风“展翅”却遭受挫折的痛楚之诗,那些对灵魂的自由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渴望之诗,在这些诗中,她都不仅仅以“自白”作为叙事和意象塑造的方式,而使之成为映射世界本体之存在的“格式塔”。
好吧,我好像有点跑题了,我们还是聚焦于这一篇小说。在《暴雨过境》的开端,其实焦典就已经构造了两段可以称之为小说叙述原点的自白。一段是以歌谣形式作为题记出现的,“妈妈”的自白,当然,这一段自白也可以视为小说的另一主人公“金孃”的。另一段是小说的真正开头,“我”的自白,作者以平铺直叙的语调对自己说话:“说是说,这两天就会下雨,其实骗人……”小说中的这两种自白交织展开,这种叙事的调子是小说里最让我感到迷人的地方。“金孃”(妈妈)的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但也仿佛是在说给她自己,而“我”喃喃地对自己说话,又好像想把所有的话都说给“妈妈”,或者作为“妈妈”的替代者“金孃”。
这种叙述方式,我不想简单地称之为“复调”,而更倾向于将其看作一种自白的缠绕和相向补充。在小说发表的前一个版本,也就是“未修改版”中,这种缠绕的自白语态更加强烈。由于小说通篇没有分段,叙事的推进以“我”插入的回忆来进行,所以小说会有一种迷雾般的阅读感,而这种迷雾般的观感,自然不是为了单纯地推迟最后真相的解答——“母亲”“我”“金孃”因为一场大火神秘地关联在一起——亦代表了命运的发展本身就如不可预测的天气一样,是一个混沌系统。后来,或许是为了迁就叙事的实感,焦典将她的小说作了修改,把几个角色之间的关系特别是“我”与“灯草绒”、“我”与“金孃”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更加显豁,但这种混沌的,甚至在某些细节处接近于臆想的自白语态,仍然被保留了下来。
焦典的写作一直都像是她家乡云南的“苏尼”或者“毕摩”,试图在那“边地”的世界里“通灵”,这是一项系统工程,从小说的题材到风景,从小说里的方言到叙述语法,为了使小说染上神秘、可读的色彩,这些细节的处理都要经过精心的编排并赋予其意义。但与所有能从同时代写作者中脱颖而出的作家一样,显见的这些新颖、鲜活的天赋不足以维持创作恒久的生命力,焦典是以她强大的感受力作为基础,并以诗学意义上丰富又难以解释的“当代性”作为核心特征来表达的。就像在她不常见的一篇小说《北师大东门麦当劳买不到桃桃乌龙冰淇淋》里一样,这种复杂的,我称之为“玩具感”的当代性就有灵光一现,它使得那篇小说超越了所谓的“青春写作”,而成为某种学院内青年的生存启示录。《暴雨过境》这篇小说也同样如此,它不应该被看作是一篇边地小说,虽然它的边地色彩还很浓,毒品、山洪、巫师、火把……但这些都只是搭在她小说记忆骨架上的积木,甚至在我阅读过她许多作品,已经去除新鲜之魅以后,仍可感受到她笔下来自生活本来面目的粗粝生命质地,这是她展现“当代性”并切入时代的又一种新的方式。
不可否认,她爱她的家乡,在这篇小说中,通过家乡,她找到了一个特别值得写,自己也愿意去写的对象——家乡的女性。焦典以一种特别切肤的触感,对“她们”的伤痕予以展露,且这种展露毫无自艾自怜的色彩,而是坚韧、平静甚而有着一股难得的狠劲。这股狠劲会是她继续保持写作的动力吧,因为显然,她还有许多的故事还未讲出来,而必须讲出来。
这场暴雨——我在雨声中写着这篇小短文——小说中的暴雨与台风“杜苏芮”携来的暴雨,都已经在今年落下了,明年自然还将继续降落,远方的海面有源源不断的风暴和水汽正形成,值得我们共勉的是,在这个小小的世界,短暂的一切已经消失在雨中,而泥土中的种子经由雨水的灌溉,将更加茁壮地成长。我想她会懂我的意思,虽然这也是我的一句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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