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要》,田耳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23年3月第一版,68.00元
沈从文说过:我怎么创造故事,故事怎么创造我。这几乎就是田耳写作二十余年仍旧乐此不疲的“秘要”。
(资料图)
这是一本深入历史与江湖缝隙的奇书。田耳踏访时代模糊不清的残影,揭秘盗中有盗的武侠黑书江湖,重现一段前后跨越几十年、辗转两岸三地、令人唏嘘不已的往事。《秘要》笔下有理想与现实的抗衡、矛盾自我的斗争、被迫的成长,所有的书写都是极为常见的生活流俗,指向的是浑浑噩噩的日常,庸常无聊的日常,激情泯灭的日常,作品揭示出了生活的真相,残酷而决绝。
田耳说,自己已经写了四五部长篇,《秘要》是离自身经历最远的一部,没有体验,最大程度地借助了虚构。一直以来,他痛恨自己写作有些笨拙,但在这一部小说里,田耳找到小小的放飞之感,借助《秘要》进一步窥见写作世界的天宽地阔。“我甘心做一个写作的匠人,在海量信息中爬梳出现时完全意想不到的写作素材,通过具体的写作融入一个个陌生的世界。我不能把控别人的阅读体会,但我能保证自己在创作过程中,脚底忽然一打滑,得以进入字里行间隐藏的那个世界,暗呼过瘾。”
沈从文说过:我怎么创造故事,故事怎么创造我。随着年龄增长,田耳确乎有了越来越多的不相信,但这句话,他从来笃信不疑,几乎就是田耳写作二十余年仍旧乐此不疲的“秘要”。
中华读书报:新书最后定名《秘要》还是《昨日遗迹》?
田耳:还是定名《秘要》。发表前,作家走走、《收获》的朱婧熠老师,还有程永新老师同我讨论这个小说的命名,也想到别的几个,最终还是用了《秘要》。
中华读书报:这部小说结构是怎么考虑的? 这部长篇是否酝酿了很长时间? 终于提笔时,是有什么契机吗?
田耳:结构还是较常见的双线结构,明线是“我”、纪叔棠、万之锋还有徐瀚默对《天蚕秘要》寻找、证实的过程,暗线则是高沧或者黎本忠的命运轨迹。我搜集黑书已有十来年,一直想就此写些东西,先前已有《洞中人》大概提到,这次是将黑书放置到更主要的位置。酝酿始于一年前,我找到一则掌故,说台湾写作武侠的作家高皋,本是一名军情局特务。这则掌故让我感觉到,可以虚构这个人的经历把我所知的黑书知识串联起来。提笔是因为应约写一个中篇,开笔以后忽然发现异常顺手,写成了一个近八万字的大中篇,给《收获》的编辑看了以后进行较大篇幅的修改,发表时成为了小长篇。
中华读书报:书中,“我”和猴子接力续写武侠小说,里面甚至引用了故事情节。这是你本人亲历的吗? 真的是经历了“当年人手一支笔,兄弟们一块写武侠小说的日子”?
田耳:我本人写过武侠,是一个人写,但我知道同学里头有人合写武侠小说为乐。我们这一代的作家几乎都有过类似的经历,都看过也写过武侠小说,只是很少有人发表。
中华读书报:这部小说很怀旧,有很多故事读来亲切,也是那个时代书市万象的反映。
田耳:当年黑书泛滥,写作以来我也注意搜集和黑书、和地下印刷厂相关的一些材料,虽没有亲身经历,但写起来还是非常顺利。在我看来,还是得益于我当年从事过多种社会职业,得以整理出各行各业规律性的东西,虚构的时候也能有较为真实的质地。
中华读书报:有一个细节,是给“黑书”排座次。这细节和“座次”是真实的? 纪叔棠所说“两千七百多种黑书”,可有来处?
田耳:黑书的印量没有准确的数据可参考,所以排定不了座次。但有一次,我参与的一个黑书收藏者的微信群里在讨论黑书座次问题,一些资深藏家亮出了一些秘不示人的缺本,我抓住时机上孔夫子网搜索、订购、付款。我也经常动用各种方法搜寻黑书缺本,还有那么几种,在孔网上只出现过一两套,也被我搜寻并购得。一个权威的黑书目录,把黑书品种全部搜齐,目前我还没见过,问同好弄来的目录,都是个人藏目,难得齐全。两千七百多种,是我因为故事编撰的需要有所夸张,有资深藏家估计黑书总数应不超过一千二百种。
中华读书报:韦城黑书藏家的形象是丰满的,你本人也是“藏家”,这次在写作中是否很过瘾?
田耳:当然,既然是写自己熟悉又热爱的内容,写作时候自带一种快感,而且我相信,自己写爽了读者的阅读感受就差不了。只是,这样的题材太少,往下再寻一个自己熟悉又热爱的题材,能把自己写嗨,非常不易。
中华读书报:在我有限的视野中,《秘要》是同类题材中独一无二的,影子写手、黑书藏家等一一亮相,透露了很多内幕,故事性很强,结尾耐人寻味。这部小说完成了,你觉得满意吗?
田耳:这篇写了两个半月,碰上《收获》正好需要这样的篇幅,能以最快时间发表,我不想错过,再修改半月就直接发表出来了。时间太快,我承认完成度不够,尚有不少遗憾,这也是我和《收获》的编辑,以及上海文艺社编辑的共识,你既然这样问,显然也清晰发觉了这样的问题。所以,出版稿有大幅修改,出版时间也拖后了一点,不像大多数长篇,发表和出版能够同时进行。
中华读书报:你所讲述的故事,大部分都发生在湘西这片土地,《秘要》也不例外。你如何评价生养自己的那方土地? 迁徙给你的文学创作和生活带来了什么?
田耳:这篇故事的背景应是南宁这边,我笔下的韦城,基本上对应着南宁。我现在生活在这个地方,故事的背景也随之迁徙,这样能够写得顺手。迁徙对我的写作影响不太大,广西的外来人口,湖南人占了非常大的比例,老乡特别多,而且,我也没觉得南宁距老家有多远,现在坐飞机来回,飞行时间也就一小时十五分钟。还有网络的无远弗届,也让亲友们的见面随时随地发生。
中华读书报:在你的作品腰封上,宣传语是“田耳:易烊千玺钟爱的小说家”,易烊千玺喜欢你的作品?
田耳:易烊千玺只是在一次访谈中说自己正在看《一个人张灯结彩》,结果我这一下蹭上了顶流的热度,《一个人张灯结彩》奇迹般畅销起来,迄今已经到了十九次印刷。
中华读书报:为什么叫“田耳”? 从什么时候固定用这个笔名的?
田耳:最初发表的时候用了几个笔名,用“田耳”率先得到发表,此后就一直用这名字。“田耳”是在吉首的时候,当地青年男子互相称呼,通常是姓后面加个方言的儿化音,正确读法是“nger”,既亲切也戏谑。我被朋友叫成“田nger”,依此取了笔名“田耳”。
中华读书报:回顾一下早期的创作,有什么特点?
田耳:我自己没有加以梳理,偶尔回看《衣钵》,那种青涩感,对于远方怀有诗意的幻想,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我的语言幽默中带有尖刻,生活中身边人都知道我有挺毒舌的一面,但最初的时候是没有的。《衣钵》也必须是那个时期写出来,现在写完成度会更高,但少了那股青涩,就会变成另一个作品。我庆幸是那时候写出《衣钵》,写作确实要分时段,有时候真是过了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
中华读书报:《被猜死的人》《夏天糖》《衣钵》《牛人》……你的很多故事,都有来处。你是怎么选取素材的?
田耳:从自己经历、见闻中扒取故事素材目前看来是我创作中最可倚赖的路径。我比较重视从过往经历中提取素材,当成故事的种子任其发育,不定哪一天一个故事便自然生长出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才能成熟。我擅长等待,许多故事都历经许多年头才成熟,但同时我头脑中故事的种子不少,所以收获也接二连三。这有点像母鸡,腹中一大堆蛋苗,哪个成熟就下哪个。我也把这方式教给学生,要他们一定大量备货,手头有选择余地。这么多年来,交往的一些文友没有备货,构思好一个就仓促地写,我觉得不可取。有选择余地,更能保证故事和文本的质地。
中华读书报:你的故事中,多数是小人物。在 这种“平民视角”的叙述中,你的创作心态是怎样的?
田耳:我本人没有这种“平民视角”的主观意识。我生活如此,忠实地记录。做有效的换位思考,我可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中华读书报:关于写作,你的追求是什么?
田耳:说实话……这个无法讲明白。用我在新作《秘要》前的引语:所可证者唯其在之途,唯其在之途而现证迹无数。我觉得写作是一个不断自我证明的过程,要用一辈子去搞明白。或者可以说,写作追求的是自我完成的过程,我如何写作,写作反过来如何为我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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