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编剧陈宇的工作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出自西安影迷之手的《满江红》书法作品。陈宇告诉记者,这位朋友看完电影《满江红》后连夜奋笔疾书下这幅作品,并托人带给他。它映鉴着这部电影的来处与归途,和陈宇的访谈,也由这首宋词徐徐展开。
记者:谈一谈您对《满江红》这首词的理解,是怎么想到以此为抓手来进行同名电影创作的?
陈宇:我相信每个中国人在其成长过程中可能都会背这首词,这也是我会背的第一首词。《满江红》这首词分为上下两阕,大家普遍认为,上阕聚焦于岳飞对自己人生的回顾与感怀,下阕饱含着浓郁的家国情怀。所以在我看来,这首词不是一个口号、誓言,而是巧妙将自身人生追求同家国情怀融汇在一起的作品,它特别能够体现中国士大夫的精神状态。以这首词为抓手进行电影创作,影片必然要充分发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的某种特质,并天然承载了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功能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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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满江红》是您和张艺谋导演的第几次合作?他有没有和您沟通他对这部片子的预期与设想?合作过程中有哪些令您印象深刻的事?
陈宇:这是我们一起合作的第三部电影,第一部是《坚如磐石》,第二部是《狙击手》,第三部是《满江红》。在这部戏合作之初,导演会提出一些概念,这些概念相对简单但是目标清晰,我会在这个概念的基础上去结构故事。一开始导演想拍一个与空间有关的电影,所以我们用3年时间在太原盖了一个宅子,具体在这个空间里做什么则交由我去构想;此外,因为与空间有关,所以导演想在拍摄形式上有所探索,想要采用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这也就决定了故事节奏是紧凑的。在后续剧本写作过程中,势必会顺应这种形式,从而让观众充分感受到叙事价值与魅力。
距离开拍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剧本中有一个地方始终过不去。数天后,我告诉艺谋自己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解决方案,虽然会把这段戏全部更改掉,但确实会解决当下遇到的棘手难题。他想了一天后说:我承认这个想法不错,而且可能比以前更好,但是这件事情我们要慎重。第一,人永远是喜欢新想法,总是觉得新想法好过老想法,这是创作者的常态,我们要警惕;第二,每一部戏,新想法出来后要打磨很长时间,现在距离开拍还有一两个月,变动比较大,如果新想法没有打磨得足够好就开拍,可能最终得到的结果还不如现有想法。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我将其总结为一种科学化的制作,他更相信艰苦卓绝的工作,创作最初当然是以情感的力量为驱动,但做的中间一定要有科学化、系统化的工作方式。
记者:那是在什么情况下放弃了一镜到底的呢?
陈宇:事实上我们做了这方面的设计,包括在和演员沟通的时候,也是说的一镜到底,演员对此也很兴奋。但是在筹拍过程中,我们还是有很多疑虑。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如果是一镜到底会极大影响演员的表演和情绪的抒发,基本很难去拍近景和特写镜头,对于表演的损失以及戏剧效果的损失是非常大的。通过讨论,在筹备中间阶段,导演决定放弃一镜到底。
记者:整个项目的创作周期大概是怎样的?
陈宇:创作周期大概是四年。这个项目的最初起点其实是在《狙击手》之前,那时候故事格局已经基本成形,但是中间插入了《狙击手》的创作。前期创作大致可以分为生发故事阶段、完成剧本阶段和剧本打磨阶段,实际上花费最多时间的是生发故事阶段和剧本打磨阶段,写剧本也就花了两三个月时间,但是剧本打磨将近两年时间。
记者:请您谈一谈这部电影的类型定位与目标受众。
陈宇:这部电影我自己的定位是很清晰的,它是一部悬疑片,其间加入了喜剧要素,但是它并不是喜剧片,不能说是两种类型的杂糅,喜剧自身是一种类型,在人物设置、大情境的设置上都会有相应的方法,《满江红》的基础类型还是悬疑。通过我对电影史的观察发现,当一个国家的电影工业发展基本成形后,一定会经历一个类型片体系的建设。类型片不是好莱坞所独有,我们也要建立自己的类型片理论体系与观念;类型片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自身也是在不断发展的。这次我们在悬疑类型的基础上融入喜剧等元素。我们希望找到不同文化背景、社会阶层、年龄阶层的观众的共通趣味、喜好及价值观。我认为所谓电影的本质,绝不是大家在等待故事的完美结局,而是趣味与情感的共识。
记者:“禁锢的美”是极为“张扬”的,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您和张艺谋导演是有共同追求的。
陈宇:你说得很对。在我自己的艺术观念里,艺术产生于限制。舞蹈的魅力正在于不能歌唱,而要用肢体去呈现情绪、情感。戏曲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对话不是通过大段对白说出来而是要唱出来,动作不是日常展示而要通过舞蹈去呈现。对于电影而言同样如此,但是电影的表现手段非常丰富,它能够用很多方式去呈现特定时间、特定环境下的特定事物,在这种情况下,电影很容易变成对日常生活的简单记录。如何从生活和物质世界抽象出某种规律与普遍特质,并通过影像呈现出来,这种思考实际上贯穿于电影史的整个发展历程,也见证了电影走向艺术的道路。“三一律”这种创作手法来自于戏剧领域,我们将其放到电影中,电影创作者主动通过限制自己的手段、限制时间和空间的自由性,从而产生高强度的戏剧性。限制对创作者而言往往是好事,它会逼着你去挖掘真正想说的东西和想表达的态度。
记者:剧本写作时对于您而言最大的难点是什么?又是如何解决的?
陈宇:最大的难点实际上是在“升维”的过程。升维是我个人创作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除了在故事层面维度上的层层递进,还有从形而下的故事到形而上的主题的提升。故事本身的升维不是“翻烙饼”,例如发现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又是你杀的,这就是在同一维度上进行翻转,我认为这是不够精彩的。同一维度上可以适当翻转,但最重要的还是维度提升,这个阶段的困惑和疑问可能是到底是谁杀了金使,提升到下一个维度的问题就是杀金使的目的究竟在何。在这样的故事中我们进行了多次升维,但是这些都是有创作规律可循的,花时间琢磨是一定能完成的,对我而言技术难度并不算太高。但是故事主题的自然彰显,这个升维过程是很难的。家国天下的主题,如果升维做不好就很容易空,显得像在喊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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