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之歌
当你把手放在我手上,透明的白雾
温柔地将我体贴。我想起过去
【资料图】
那些恋爱的时光,我爱过的人;
要是我足够诚实,我会承认
我忘掉了某些曾经带着低语的甜蜜名字
在熟睡中醒来恍若隔世的缱绻面容。
刻骨铭心总是有限,没有足够的石头了
也没有别的事物可以替代;
还有人像是从未存在过,没有名字也没有面孔
她是抽象的女孩,有具体的美。
说起这些并不让我羞惭和愧疚
有时我会羡慕被我忘掉的人,①
就像我被人遗忘,从苦海中上岸。
白雾一样的手指向我弥漫,仙人掌和刺球
我都接受。陌生的爱让我感叹:
回忆过往就像石子打破湖镜
我期待未来,像是要把水装进蓝色的瓷瓶中。
注:①此处系化用米沃什《礼物》中的句式。
我相信爱情
当我老了,在暗无天日的阁楼
回忆旧事。①我的铃铛像秋天的果子垂落,
我爱的女人多半已经死去,活着的
拥有比我年轻得多的男人。他们一定说过:
爱,比爱更重要的。我听不到了,
我需要,没有人给我。这是怜悯的果核
剥开坚硬的外壳,柔软的果仁
那不是爱,只是生命延续才需要的部分。
爱是花蕾,爱是刚刚成熟的果实,
我在阁楼上听木板深处的声音,钉子落地的回响
会有一个地方属于我。收留泪水和记忆
收留残核,爱人的笑声从高处传来
我相信爱情,相信糖一样的年份。
剩下的日子,我将反刍舔舐,日复一日
再也没有困惑,再也没有怀念。
注:①此处系化用叶芝《当你老了》中的句式。
人间志
外公已在天上生活多年。
如果天上有同人间,他早已转世轮回
今年,他该是二十三岁的青年。
可能已经结婚,或者有了喜欢的女人
他必定想不起我。人生,
再一次翻篇了。我时时想他,
想他在天堂等我,死去就是永恒。
我的外公他是魂魄,是云顶高飞的白鹤;
美好的象征物,来生不在了,此生尚早。
我有悲伤和热望,我在天上的亲人
他们如果没有新的亲人,天上就太苦;
假设他们有了新的妻子,人间不值得。
这矛盾的法则,让人困惑的真相
催熟秋天的苹果,芦苇弯腰向湖水致敬
我在人间发出的哀鸣,外公你一定要听到
我想你多年,像弦上紧绷的箭镞
呼啸着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鸟的痛苦
我射中的就是你放走的那一只。
恰如数学的逻辑关系
和朋友们聚会时,我时常谈起理想。
理想,而不是理想主义。
我谈起一个句子,一个词,偶尔的停顿
它的精妙之处像花开一样自然。
光知道花开还不够。要深刻地理解一朵花
自然地再开一次。
这是精确,也是艺术。它不同于静物画
和刻刀,土壤都没有关系。
有时,我们也谈论女人
她们奇妙的嘴唇和眼睛弹奏的乐器
比偏微分方程还要焦灼人心。
笛卡尔说:
数学拥有最具美感的逻辑形式,恰似黄金分割。
我们的女人,热爱大自然。喝水,不饮酒
她们早已证明爱和欲望是个不等式。
女儿不允许我后悔
我曾为醉酒而后悔,但今天不会
睡眠太美好了,像是从幽暗的隧道中新生
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看见它。
女儿坐在我床边,她十四岁
有全世界最好看的线条,最迷人的气味
我们讨论全等三角形和高考的分数
这些世俗的事情让我们又亲近又远离。
她是我的小公主,有了她我就是富裕的国王
有一天,我会把这份爱施舍给凡人
我如此阔气,不惜成为最后一个乞丐。
只有这一个人,相信我说的酒话
她自信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当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我早已原谅了我自己
我的女儿不允许我后悔。
猿猴研究
当一个美国诗人说起猿猴和李白: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他是否真的理解这只猴子?
我不认为。唐朝的猴子越过太平洋
它不再是文学史上的那只,它变成花瓣
从属于庞德的地铁意象学。
五月或八月,长江两岸岩石峭立
据说乘船的古人见过猿猴和石块一起滚落江中
猿声一声又一声,哀鸣震动江水。
总还有人记得乐府的唱词: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都过去了。
长江的急流,如今已经枯萎
只有猿声还在古诗中嘶喊。
我们的李白,在这首诗中
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他是个现实主义诗人,
他不需要考虑意象问题。
海水谣
雨水召唤雷声,闪电想和它们一起
奔向大海。钓鱼的人站在礁石上,
看着远处的乌云翻滚。
他对海鸥说:我只向大海索取。
它永远不会拒绝;
世界上最大方的人也不会比它更慷慨。
孩子们还在午睡,他们刚刚
从岛上的树林回来。傍晚,
他们会去沙滩,篝火将在那里点燃。
明天过后,天上地下的水
将以不同的方式注入大海;
为了爱它们,大海给了它们一样的咸度。
马拉,1978年生,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硕士。在《人民文学》《收获》《十月》等文学期刊发表大量作品,入选国内多种重要选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余零图残卷》等五部、中短篇小说集《广州美人》等三部、诗集《安静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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